一个冬天的四个音色


�敚數谝欢危�与初恋重逢 （女低音）
　　
　　
　　没有惊喜，只有惊讶。
　　这就是重逢，十多年后的重逢，在街头，在一间修理铺前。
　　如果他不喊我的名字，我就会从他身边擦身而过，我不会认出他，就算他喊出我的名字后，我也不是马上就认出他，我愣了好几秒，这几秒钟我陷于思维的空白，当我微笑并说是你啊的时候，我仍然叫不出他的名字。我叫不出他的名字，但我已认出，他就是我的初恋，是的，面前这个人，这个满身都堆积着岁月尘埃的人，就是第一个给我写信，并在信中诉说爱恋的人。
　　他是我的初中同学，比我大一岁。
　　我说他是我的初恋，可其实我们连手都没拉过，也没有单独相处过．．．想起来了，单独相处还是有过的，是一次晚自习的时间，我们俩走在杜鹃花开的山路上，山路的一边是坟岗，另一边是菜地。那晚说过什么已不记得了，印象中这并不是一次浪漫的约会，而像是俩个胆小的学生一次胆大的逃学。这也像一次恋爱的模拟，当时，班上有那么多学生都闹麻疹一样的闹着恋爱，一个传染一个，有的甚至连接吻的滋味都偷尝过了。我在嘴里鄙薄着他们，在心里羡慕着他们，很想也那样的来一次．．．拥抱，并接吻．．．（光是想像这样的画面就足已叫我心律不齐，失去呼吸）。
　　可是，在那唯一的一次乱坟岗的约会中，我和他，什么都没有做。我们，一左，一右，平行在毫无奇迹的山月下。
　　那一次失败的约会之后不久，夏天就来了，放暑假了。
　　暑假里我们传递过两封信，信中又有过一次约会，在村外的小河里，在一座石桥下。这次约会我不是单独去的，我带着我的好朋友，我们三个人在那座爷爷辈的石桥下，叽叽咕咕说着和爱情全不相干的话题。
　　我们的交往结束于他的第三封信。那封信我始终没看到，那封信被送信人误送到我妈妈的手里，妈妈毫不犹豫就拆开，看了，然后交给了我的爸爸，冷笑着说，你看看，这就是你纵容的结果，你看看你的女儿都在干什么，不好好读书，谈恋爱．．．．．．
　　我的爸爸，生平第一次对我发怒了，他举起手里的柴禾棍，做出要狠狠教训我一顿的凶样子。现在想来，爸爸的怒火可能更多缘于我对他的背叛。是的，他怎能允许，怎能接受，他最疼爱的娇惯的小女儿，竟然，和一个刚刚擦掉鼻涕的男孩——恋爱了。
　　爸爸并没有把他举起的柴禾棍落在我身上。我的爸爸，将柴禾棍高高举起半分钟后，颓然的扔在地上，然后，用充血的喉咙对我吼出一句——气死我了。
　　那究竟算不算初恋，如今没有再考证的必要。总之，我们之间的交往被大人们发现后，很快就夭折了。
　　暑假过完了，我进城继续读书，他报名参了军。
　　
　　关于我们的重逢，很多年前，我是有过想象的。我像一个追求完美的编剧，不停的修改着这一出戏的剧本。地点，服装，我们所要说的第一句台词，之后的故事情节．．．．．．都在我的头脑中乐此不疲的排演着。所有脚本不同的排演中，我从没想到，一点也想不到，我会认不出他，会记不起那些个星云朦胧的夏夜，被我一遍遍，无数遍，默念过的名字。
　　
　　
　　
　　第二段．快春节了 （中低音）
　　
　　
　　又快春节了，但我感觉真正的冬天还没有到来。也许是因为没有下雪的原因吧。
　　“春节”一词，是有喜庆色彩的，而若置换成“过年”两个字，又让人无端惆怅。过年，对大人，就像一道不想进又绕不开的门，好在也就那么几天，熬一熬也就过去了。
　　有几年春节我是让自己睡着过的，也不是真睡，而是躺在床上看书，看一整天书，到晚上再起床，吃点东西，然后坐在电视前看那排练了几个月的热闹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想，好，这个年算是又过去一天了。
　　生活里，我是不喜欢热闹场面的，见着热闹就想绕得远一些，也许正是这样，我才能过现在清寂的日子吧。这种日子有些自闭，但这样的自闭让我有一种穿着睡衣的舒适放松。我并不觉得房间狭窄，时间的脚步呆滞缓慢。
　　这两个月，我每天上班半天，通常都是在上午，下午看电视或看书，晚上上网。现在上网不再象去冬那样了，去年冬天，我几乎整天将自己挂在网上，和我同样挂在网上的也另有几位，她们有时比我挂的时间还长，我就想，她们的生活是和我一样的吗？一个人过？我没有问她们，除了说早安和晚安，我不主动和她们说别的。在生活中我也是这样，不爱主动与人打招呼，这让我显得有些不通世故，但这也没什么不好，只要你保持一惯的态度，对谁都那样，别人就会理解，就会认可。我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不是还那样，整天挂网，反正我是厌倦了，上网时间太长真是消磨生命，且有生理上的不舒服，晕车一样。但我也不能过那种彻底断网的日子，我可以离开网络和文字几天，几天后，还是需要回到这里来的。
　　离开，再回来，打开电脑的那一刻，几乎是有些迫不急待的，我多想看看博客里有谁来过，留下了什么话。这就像回家时希望有人等着你的感觉。我喜欢有人等待的感觉，这是一种温暖，一种幸福。
　　
　　尽量少的上网，也是不想让自己过份依赖网络。有几次，因为一些原因不能顺利上网，我就像突然断奶的孩子，我坐在房间里，却觉得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离我很遥远，很陌生，墙上的画是倾斜的，桌上的玻璃杯是危险的，时间的每一秒都荆棘丛生。我几乎要崩溃了。
　　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，很糟糕，它让我如此脆弱，无法安生。后来我就想，我不能这样，与其被迫断奶，不如主动断奶，我要让自己习惯不上网的生活。想想，我上网不就是为了写字和看别人写的字吗？而在一年前，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的时候，不是一样的写字和看书吗？我必需要让自己对什么都不产生依赖，只有这样，才能在外界环境改变时，保持自己内心的安稳不变。
　　
　　天黑了。刚才接了个电话，嫂子打来的，问我吃了没有。我说吃了。其实是没吃，还不饿。
　　嫂子说过几天要回泾县，她大姐的儿子要结婚。嫂子还说她今年春节可能得回泾县过了，正月初一那天，是给她妈妈做“六七”的日子。
　　
　　
　　
　　第三段．冬日的两个正午 （中音）
　　
　　
　　1．
　　今天是一月里的最后一天。
　　阳光站在窗外，目光柔媚，让我坐不安份。
　　手里摊着一本书，2001年第3期的《散文天地》，我在目录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名字——黄海，朵渔，巴音博罗，汗漫，刘亮程，徐鲁，庞培，朱以撒，洁尘，张力勤。我认得这些名字和名字下的文字。或者说，通过名字下的文字，我熟悉了他们。
　　散文阅读，有很多年了，我沉迷其中，在一个心灵和另一个心灵中穿行。他们，我所阅读的人们，是活生生的，是有表情有气味有颜色的，是和我一样每天在同一个日头下欢喜与忧愁的。
　　我们之间没有岁月隔膜，通过文字的抚摸，我感受着他们内心的温度。
　　
　　《散文》《散文天地》《散文百家》《中华散文》，他们以直立的姿态，并列在我的书橱。六年里，我不停的添加着它们，只要是在书店里遇见，只要是在书的目录里看到我喜欢的名字，就会把它们带回家中。他们生性安静，很适合与我一起消磨时光。
　　
　　我的目光在书上行走一会，又在窗外飞翔一会。窗外蜜色的阳光里，飘浮着乡间纯美的音乐，一些活泼细小的仙子，以风的体态，在晾晒的床单和软缎被面上踢踏快舞。
　　
　　现在是午间12点30分，此刻，我坐在生命的正午，身边是阳光和散文这两位情人，他们气质不同，他们都是我的所爱。
　　
　　
　　2．
　　这是另一个正午，是上个周末的正午，现在，我要以回放的镜头，再现它。
　　这个正午其实没发生什么，什么时也没发生，只不过是我在去中通广场时，看见了他。
　　他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，可能还要多一点。当时他就站在街边，在正午橘黄的阳光下，在打手机。和二十年前，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——墨镜，牛仔裤，咖啡色上衣，似笑非笑的表情。一点也没变。
　　我远远的看着，就像看着一幅正在拍摄的电影镜头，他身边的人和车都在流动，都虚化了，都成了背景，只有他是静止的，清晰的，在正午直射的阳光下有一种光彩。是的，他是有光彩的。他还是男主人公，他一出生就是男主人公，他从不演配角。
　　二十年来，他一直上演着系列爱情电影，就像007，是的，他就是那个爱情邦德。
　　
　　时间真是个偏心的家伙，让一些人未老先衰，却让另一些人永葆青春。从我第一次看到他和他身边的女人，已经过去二十年了，那个女人，也就是我的班主任，已经是一个十八岁女孩的妈妈了，已经老了，而他，竟然一点也没变，一根头发丝也没改变。
　　
　　他合上了手机，朝街对面望去，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样子，抬起胳膊，摆了摆。
　　有个女孩从街对面向他走来，高跟鞋踩出一路俏丽，到身边时忍不住蹦了两步，然后挽住他的手。长直头发，牛仔裤，白上衣．．．．．．她，多像二十年前的班主任啊，连抬起一只脚与他相拥的姿态都很像。
　　
　　
　　
　　第四段．爱上雷蒙德 （中高音）
　　
　　
　　这两天下午——整个下午，都在看八套的家庭轻喜剧《人人都爱雷蒙德》。
　　这是很少有的，几乎没有过的，一部在客厅和卧室厨房转来转去的轻喜剧，它吸引了我，让我跟着里面的对白和表情傻呼呼的笑，笑不停，笑出声，一点也控制不住。
　　一对夫妻，丈夫叫雷蒙德，在报社工作，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，他有一个六岁的女儿，和一对两岁的双胞胎儿子。当然他的父母也都健在，父亲爱吃甜食，胖胖的母亲爱做甜食，他们不和雷蒙德住一起，但他们喜欢每天泡在雷蒙德家里，他们不拿自己当外人，插手每件事，挑踢每件事，觉得儿子的家庭生活离不开他们。雷蒙德还有一个当警官的哥哥，个头快顶着房梁了，还和父母住在一起，有点坏，有点可爱，有点喜欢与雷蒙德作对，或者说争宠。他也是喜欢泡在雷蒙德家里的一个，他也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。
　　就是这样的一家子，每天过着又热闹又烦恼的生活，每天都有争吵，误解，每天又都会有拥抱，亲吻。
　　
　　我不知道我怎么改变成见的，怎么就接受并迷上了这部轻喜剧的，以前．．．以前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时间消耗在这样庸俗的节目里，以前我甚至连韩剧都不看，呵呵，我是多么的小心多么的在意，多么的珍惜光阴啦。我的光阴就是我的奶酪，可不能让它被电视里的老鼠们偷吃。
　　让我想想，我是怎么进入这部轻喜剧的？昨天下午，原本是想看电影频道的，每天下午两点半都有一部外国电影，但昨天不知为什么没有，而是国产武打。没劲，不对我的口味。换台。这一换就换到八套，换到雷蒙德家，于是，我也就成了泡在他家里的一员，我也爱上了人人都爱的雷蒙德。
　　
　　明天，我还会看雷蒙德，后天，大后天，只要他一家都在八套居住，我就准时敲门，我喜欢他们家的生活，包括他们奇乐无穷的斗嘴。
　　我的时光，我的奶酪，反正都是要被吃掉的，能够坐在电视前傻呼呼的笑三个小时，也是一种很好的吃法。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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